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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万的世界瞬间冻结。血液凝成冰柱,心脏撞向肋骨,每一根汗毛都竖立如针。他转身狂奔,楼梯在眼前模糊成旋转的旋涡。左脚狠狠一崴,剧痛从脚踝炸开,但他不敢停。冲出单元门时,雪地刺得他睁不开眼。月光下,柳芭和她的摩托车在远处闪烁,像溺水者抓住的浮木。伊万拖着伤脚扑过去,一把拽住柳芭的手臂:“走!快走!”
车灯撕裂黑暗,引擎嘶吼着逃离。在网吧昏黄的灯光下,伊万瘫在塑料椅里,脚踝肿得发亮。谢尔盖等人陆续返回,手机屏幕亮着六楼标牌的清晰照片,笑声震得烟灰缸发颤。“胆小鬼伊万!”米沙拍他肩膀,“是不是梦见熊追你了?”柳芭递来热茶,眼神躲闪:“你总爱编故事吓人。”伊万沉默着充值了网费——两百卢布,够他啃一周黑面包。朋友们继续通宵游戏,键盘敲击声如暴雨。伊万却溜出网吧,寒风灌进衣领,像命运冰冷的指尖。
到家时,墙上的挂钟指向2:44。这个数字像冰锥扎进太阳穴——祖母曾说过,凌晨两点四十四分,是“门缝开得最宽的时候”,亡魂归家的时刻。伊万甩掉靴子,没关灯,疲惫如铅灌满四肢。床头柜上,老式空调沉默如棺材。
睡意刚沉,刺耳的“哗——”声炸响。空调自动启动,冷风如坟墓吐息,瞬间在窗玻璃凝出白霜。伊万一激灵坐起,心狂跳不止。他抓起手机,想拍下这荒诞一幕发给谢尔盖:“看,不是我疯了!”可微信相机界面一片漆黑,像泼了墨。他咒骂着切到手机自带相机,镜头对准空调——画面模糊扭曲,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幕,无论怎么点击对焦,只有一片混沌的雪花。房间顶灯明明亮着,光线充足得刺眼。
“该死的苹果!”伊万翻出抽屉里的遥控器,狠狠按下关机键。“滴。”空调停了,冷风消散。他再试手机——画面瞬间清晰,微信也能用了。伊万瘫回床上,苦笑自嘲:或许真是伏特加在作祟。隔壁父母房间传来均匀的鼾声,这栋老屋的梁木在寒风中低语,带着家的重量。他闭上眼,沉入黑暗。
心脏的剧痛将他拽回现实。不是梦,是真实的、撕裂般的绞痛,像有冰锥从内部凿穿胸膛。伊万想呼喊,身体却如冻僵的树根,动弹不得。眼皮沉重抬起——一个长发女人骑在他腰上。披肩垂落,长发如海藻般遮住她的脸,只露出惨白的下颌。她穿着那件褪色的羊毛披肩,正是楼里的女人。她的拳头缓慢而沉重地砸向伊万的心口,每一击都带起冰晶的碎屑,寒气刺入骨髓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伊万在心底嘶吼,尿液不受控地浸湿床单,温热的耻辱感蔓延。恐惧化为滚烫的怒火,祖母的咒骂在脑中炸开:“该死的命运!滚开!”他用尽灵魂的力量挥出一拳——
拳头砸在空荡的床褥上。女人消失了。月光透过结霜的窗,照亮空荡的卧室。只有心脏的钝痛和湿冷的床单,证明一切真实。伊万颤抖着套上衣服,冲进寒夜。网吧里,谢尔盖正高呼胜利,键盘声如战鼓。“又做噩梦了?”米沙头也不抬地笑。柳芭递来热咖啡,眼神飘向别处:“伊万,你该看医生。”无人相信他。伊万沉默地坐在角落,看窗外雪落无声。命运像一张蛛网,他只是困在中心的飞虫。
接下来的日子,伊万成了“熊窝”的幽灵。白天在朋友家沙发蜷缩,夜晚在网吧角落睁眼到天明。键盘的敲击是他的安魂曲,屏幕蓝光是唯一的慰藉。他不敢回家,那栋老屋的每道阴影都藏着长发女人的轮廓。直到一个雪夜,老神父瓦西里找到他。老人胡子花白,东正教十字架在胸前微微发亮,他递给伊万一杯热蜜水:“孩子,你眼里的黑暗,我见过。新罗德尼克的伤,不是钢筋水泥能填平的。”
瓦西里带他走进教堂后的小屋,油灯摇曳。墙上贴满泛黄的图纸:1960年代,“未拆之楼”曾是秘密实验室“回声计划”的基地。苏联科学家试图撕开宇宙的薄膜,寻找平行世界——一个没有战争、没有饥荒的乌托邦。实验失败了,能量反噬,在楼体撕开永久的裂缝。那些“鬼魂”,是其他宇宙的碎片:亡者、迷失者、被命运放逐的灵魂。
“凌晨两点四十四分,”瓦西里枯指划过图纸,“是宇宙共振的节点。空调的电磁场,像钥匙,会打开裂缝。手机拍不到它们,因为技术只认得我们这层现实的规则——另一个宇宙的光,照不进我们的镜头。”他顿了顿,眼中悲悯如融雪,“那个女人……我查过档案。1963年,科学家阿列克谢·伊万诺夫死于实验事故。他的妻子安娜斯塔西娅和女儿索菲亚,在另一个宇宙里活着。她们在找他。每一个靠近裂缝的人,都是她们眼中的‘阿列克谢’。”
伊万如遭雷击。安娜斯塔西娅挥拳砸向他心脏时,嘴里反复呢喃一个名字——不是伊万,是“阿列克谢”。在那个宇宙,他是丈夫,是父亲。命运像一条双头蛇,咬住两个世界的咽喉。东斯拉夫人的灵魂观在伊万心中轰鸣:人不是孤立的尘埃,而是命运之网上的结。祖母的谚语浮现:“河流分叉,但源头同饮一泉。”平行宇宙不是科幻童话,是灵魂的镜子,映照出我们所有未走之路、未爱之人、未尽之痛。
“为什么是我?”伊万声音嘶哑。
“因为你的心跳,”瓦西里轻抚胸前的十字架,“和阿列克谢的遗物频率相同。裂缝在找相似的灵魂当锚点。你逃不掉,孩子。命运选中的人,要么沉沦,要么直面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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