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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狂一跃而起,踩中水中漂荡的半截浮筏,也不怕浪头扑打,怒吼着劈破水浪而来。他兀然一刺,含光剑便直入玉鸡卫胸口。
然而玉鸡卫筋肉极强健,剑尖入体半寸,便似被死死咬住了一般。玉鸡卫狞笑,伸手要拧断含光剑,这时却听楚狂大吼一声,咬住一枚肉片吞下,顷刻间膂力暴涨,一剑将他捅个对穿!
这时玉鸡卫方才有些怕了。自开仗以来,楚狂不知吃了多少枚肉片,每吃一枚,便仿佛与自己的武艺拉近半步。“仙馔”是去粗取精的仙实之酒,那肉片与其同效,可毒性更大,劲力也更足。兴许过不多时,以这小子不要命的劲头,真能迎头赶上自己!
玉鸡卫才发觉自己心里正在畏怯,怯的并非只是楚狂,还有那已丧命多年的银面人。他在楚狂身上看到了银面人的影子,两人的目光如出一辙,灼亮得教人胆战心惊。
于是在楚狂近前时,玉鸡卫忽地钳起身畔的雷泽营兵士作人质,拦在身前,叫道,“兀那小子,你一动剑,势必要伤及你的弟兄,你若有胆,便越过他们来杀老夫试试!”
楚狂双目赤红,好似要流血一般,龇牙笑道:“好,你爷爷我正有此意!”
话音落毕,楚狂施展剑法。这剑法堪称出神入化,既有沧波万里之寥廓,又有泉眼细流般的精妙。玉鸡卫虽将人质拦在身前,剑锋却已似飞舞蜂蜨,杀到玉鸡卫身上,教老人破皮流血,于是老者忽而想起,在九年前的方府中,琅玕卫也曾演过这一式剑招,剑气可隔山打牛。
方悯圣身为琅玕卫之子,剑法造诣甚是深厚,想必假以时日,便可超前绝后,大放光华。玉鸡卫惊出一身冷汗,眼前的楚狂虽是方悯圣的残滓、余烬,却能看出那惊人的禀赋,往后可成长为教仙山卫头痛的劲敌。
老人大喝一声,将船上散落下来猛火油桶掷出,桶壁打破,火油浇了楚狂满身,在楚狂穿过火海时熊熊燃烧,顷刻间将他烧作焦炭。
玉鸡卫放声大笑,区区肉躯凡身,怎可与自己抗衡?楚狂不是死于天山金爪下,反是死在火海里,这结果已足教人讥嘲。但他还未享够得意劲儿,却见那黑炭似的人影顶着一身焰苗,步子踉跄,不屈不挠地向他杀来!
玉鸡卫第一次骇得面无人色。被烈火缠身,是十足的剧痛,且在死前一刻也不会停歇。然而楚狂即便面目全非,顶着这非人痛楚,也不愿放过他。楚狂前扑,与他纠缠,火焰烧到了自己身上,玉鸡卫烫得惨嚎,金爪愈来愈烫,他只得甩掉。
两个人扭打厮杀,显出原始的兽性,楚狂一受濒死的重伤,便自袋里摸出一枚肉片吃下。一片接一片,耳旁的窃语渐而明晰,眼前的黑影也愈来愈多。先前他听不懂那窃语的意思,而今却渐而明晓了。有人对他私语,是师父的声音:
“杀了他!杀了他!”
刹那间,天地扭曲融化,再无边界轮廓,在楚狂眼里,万事万物皆似熔浆一般汇作一起,滚热炽烫。师父与他说过,只有化作无拘无束的野兽才能杀得了玉鸡卫,于是此刻他也再无保留,将心底锢锁多年的狂劲倾泻而出!
雷泽营军士、司晨和方惊愚目瞪口哆。他们看见一幅极残忍的图景:两人身上着火,厮打作一块,血肉横飞,不分你我。玉鸡卫身缠烈火,焦黑皮肉一触即破,不得已翻出那小瓶再吃一口“仙馔”,可还未等其起效,楚狂便一剑劈来,斩他头脸。玉鸡卫伸拳一打,楚狂身子几乎断作两截,五焦六府飞散,然而楚狂一面下咽肉片,一面口齿如钉,紧咬着他,剑如骤雨,落在玉鸡卫身上。后来含光剑被打落,楚狂没有剑便用手,手折了便用利齿咬啮,哪怕是被开膛剖肚,也要拿肠子绞杀玉鸡卫。
众人被这股可怖的拼劲震慑住了。楚狂便似一只野兽,爪牙不断被折挠,却永不罢休。方惊愚看他接连不断地吃下肉片,心里也似被刀尖捅作筛子,痛楚难当,当即狂喝道:
“去帮‘阎摩罗王’!”
军士们暴喝一声,抄兵戈而上。眼见楚狂这破釜沉舟的气魄,还有谁会怜惜自己性命?此地龙焰烧天,黑烟滚滚,本就似地狱,生和死并不分明。于是众人端手炮、舞木棹、放火箭,闹哄哄地向玉鸡卫围杀。玉鸡卫在火中打滚,长嚎不已。
方惊愚观察一番,发觉了玉鸡卫的弱处。
那便是——火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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