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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奕臣今年满了十六岁。他自小身量就不似同龄人,如今果然长得魁梧壮实,身高八尺。如果不是一张尚显出青涩的脸,只看个头身材的话,谁也不会怀疑他早已及冠成人了。
阮朝汐早瞧见了李奕臣伸过来的手掌,没吭声,把裙摆往上提了提,继续抬脚去踩车蹬。
但长裙碍事,她脚上的云头履实在探不进车蹬里,几下没踩稳,旁边白蝉已经出声提醒,“十二娘,姿态不雅。”
阮朝汐还要踩车蹬,旁边蹲着的李奕臣已经不耐烦起来,宽大的手掌直接伸过来托住履底,往上一抬。
阮朝汐借着他的托力进了车厢,拢着裙摆端正坐好。眸光往下,盯着自己身上的精致裙履。
布帘摇晃,白蝉踩着车蹬上车,坐在她身侧。
“各家高门娘子出行都是如此做派。服侍女郎上车的小事,他们自己都不在意,十二娘实不必在意的。”白蝉毕竟和她相识多年,看出她几分心思,轻声安抚道。
阮朝汐知道白蝉说得属实。李奕臣自己确实也不在意。
阮朝汐和他说过多少次的‘备木凳’,他一次都不记得备下,每次都是这么随随便便地往旁边一蹲,冲她摊开手。又随随便便地拿帕子擦干净手,事情就过去了。
只有她自己,每当踩着李奕臣的手掌上车,想起当初东苑时自己跟随在他身后,一声声唤过的‘李大兄’,很难不在意。
赶车部曲一声吆喝,牛车起步下山。
平稳摇晃的车厢里,阮朝汐习惯性地拢膝坐着,眸光半阖假寐,偶尔掀开车帘,看一眼窗外景色。她向来情绪内敛,旁人并不容易察觉她的低落。
就连白蝉也未看出端倪,不久后便放宽了心,在旁边不声不响打起了络子。
她们出来得早,辰时便到了坞壁附近的山头。祭祀完毕,洒扫干净了坟头,阮朝汐跪在坟前,喃喃祝祷,“阿娘,我答应了好友,今日有事要早些走。过几日再来看阿娘。”
调转方向,下了小山头。刚过午后,已经到了半山腰的三岔口。
前方三条岔道。一条往西回程上山,通往云间坞;一条翻过山头,通往东边荀氏壁方向,另一条沿着山脉折往西北方向,通往历阳城。
按照昨夜的安排,她要在这里停车等候荀七娘的车驾。
开口叫停车驾并不寻常,她心里默默盘算着借口,准备应对可能的疑问,没想到就在这时,原本平稳缓行的车队却猛地一个急停。
李奕辰高喝道,“什么人!你们是哪家的部曲!”
没有回应。马蹄声奔如雷鸣,七八骑轻骑从前方山道疾驰奔近,越过两辆牛车时,回身查验几眼,轻骑并不停留,呼啸远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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