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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荣的参谋已经招供,北边这回来了个特使,指导刘荣作战,肉盾计和绑架罗公子,都出自这个特使之手。此人就是顾景鸿。
聂载沉略一沉吟,放下手里文件,站了起来。
“我去看看吧。”
……
顾景鸿穿件破旧的寻常百姓衣服,双手被缚,再无往日衣冠风度。聂载沉到的时候,他正被几个士兵押解着走在城外的野地旁,忽然看见聂载沉从对面骑马而来,停下脚步,慢慢闭目扬头,神色倨傲,任凭士兵呵斥,一动不动,仿佛生根在了原地。
聂载沉翻身下马,走到近前,叫士兵退开。
顾景鸿慢慢睁眼,盯着聂载沉道:“你来是想看我笑话吗?要是这样,恐怕要让你失望了。”
他说完,又闭上双眼,身体站得笔直,神色决然,毫无惧色。
聂载沉看了他片刻。
“顾公子,有件事我有些不解,倘若你不介意,可否告知,你身为前总督公子,当初留洋求学,初心为何?”
顾景鸿没有应声。
聂载沉继续道:“赴海外留学求知,最初曾被国人视为畏途险径,四十年前前清遣首批留学幼童时,还曾签订生死契约,幼童出国,懵懵懂懂。如今早大不相同了。据我所见,愿远赴洋外求学的青年,毋论身份贵贱高低,十有八|九,一腔热血。学文的,或为拓展眼界,知新求知,或短刀匹马,救国救民。学科学技工的,譬如被你绑架的罗公子,倡实业兴国。我听说顾公子你当初学的是政治?看你今日所为,不知道你学政治,当初目的为何。”
顾景鸿终于睁眼,哼了一声:“聂载沉,我知道你的言下之意。你以为我当初没接触过所谓的新党人?理想浮夸,不切实际!我早就看透了,中国这个社会,如同酱缸,积重难返,无药可救。什么主义和理想,全是空话,争权夺利的工具而已。这回要不是刘荣这个酒囊饭袋,你不可能赢得这么轻松!天要亡我我认输,但输的是天,不是你聂载沉!现在落到你手上,你要杀就杀,我岂会受你羞辱向你求饶?”
聂载沉道:“生逢末世国运艰难,确实是我辈之不幸,但时世动荡风起云涌,何尝又不是凤凰涅槃。人活于世上,自然会有私欲,我也不能免俗。但人之所以为人,就是私欲之外知道克制和责任。我少年时最喜读的书,是自由斋主人梁先生的文,最喜的一篇,是他多年前见于报纸的少年中国说一文,我至今还能倒背如流。梁先生说,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,制出将来之少年中国者,中国少年之责任也。人各有志,但即便不能顶天立地,也当无愧初心。”
“我不会杀你。等北边来了人,你回去吧。往后好自为之,别再犯我手里!”
他命士兵将他送去会馆,转身上马,要走之时,忽然想了起来,又回头道:“当初我刚升标统,你给我送来过贺礼。道不同不相为谋,东西完璧归赵,改日我叫人送还给你!”
顾景鸿看着前方那道驭马离去的背影,僵了片刻,忽然咬牙,高声道:“刘荣指使人去了古城,白成山或有危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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