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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有点晚了,我搬进研究院的时候严初文已经睡下了,就没打招呼。今天醒来,柏胤特地将我拎到严初文面前做了个简单的介绍,搬过来的理由,只说庙里住贺南鸢一个外人就够让人嚼舌根了,他怕我住久了那些层禄族的老僵尸又要说三道四。
这个理由很好地取信了严初文,这位年轻的民俗学者不仅热情地带我参观了研究院上下,还给我分享了他跟他导师一直在推进的一些项目。
“你知道他们这边有温泉吧?我们和政府其实一直想要推进层禄族的旅游项目,将这里打造成一个风景优美、老少皆宜的旅游景区。可因为种种原因,这些年始终没谈下来。”说罢,严初文叹了口气。
“为什么谈不下来?”
“和信仰有些关系。”严初文扶了扶眼镜,道,“他们认为沧澜雪山上的一切,水、草、石头,都是山君赋予的。他们可以为了生存去喝山上的水,让牛羊吃山上的草,用山上的石头盖房子,但是不能因为想要财富就出卖山君给他们的东西。”
乍一听,好像没毛病?
“其实我看他们好像也不是很缺钱,如果不愿意的话,那就随他们?”
莫雅她家住在别的村不知道,就看左勇家,不说大富大贵,但也是有车有房,家里三个小孩儿都有书读,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。跟海城那种大城市肯定没法比,不过跟我想象中住木屋、没有水电的景象比还是要好得多。
“那只是棚葛。我刚来这里的时候,棚葛只能接收到一家通信公司的信号,到去年才增加到两家。你看到的一切安居乐业的景象,都是这一代频伽花了八年才做到的。但频伽能辐射到的范围是有限的,更远的地方,像那些边缘的小村寨,他就无能为力了。”严初文耐心地解释道。
“有很多村子,进出只有一条非常危险的山路,一到下雨就有可能引起山体滑坡。那里的孩子上学需要翻山越岭,起早贪黑,那里的大人,一年辛苦耕种可能也就只够温饱。想要这样的村子富起来,就必须修路,可是修路又要很多很多的钱。”
这样一说,当初做第一个梦的时候,未来的我到厝岩崧找贺南鸢,好像就是因为一直下雨差点没见成。后来贺南鸢冒着风险赶来见“我”,“我”还骂了他一通。
“我明白了,层禄人现在的好日子,是因为频伽和政府,不是因为山君。”信仰或许能带来精神上的富足,但带不了物质上的富足。
严初文笑了笑,对我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:“这话你可不能当着层禄人的面说。”
我说:“没事,我要说也只会当着贺南鸢的面说。”
可能身体里有一半夏人血统的关系,让他在层禄族总是缺少归属感。虽然他是山君虔诚的信徒,信仰着那些善的、好的,但也是糟粕的反抗者,无比嫌弃着那些后来人强加上的定义与束缚。
我斜倚在二楼阳台的护栏上,眺望着远方的沧澜雪山。雪白的山顶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神圣不可侵犯,据说至今还没有人能征服这座圣山。每当有攀登者试图登上她,层禄族人便会向山君祈求降下风雪。
这个民族,看着与世无争、无欲无求,但细细接触起来,其实在人性的复杂多样上,与夏人也没什么区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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