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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逸年回到复兴坊,才进门,听到响声的娟娟,跑过来说,大伯伯,有没有喜糖。潘逸年一言不发,掏出喜糖递给娟娟。潘家妈在织绒线衫,笑说,才几点钟、就回来了。潘逸年说,逸武呢。潘家妈说,不是讲过,去崇明岛做生活。潘逸年说,余琳呢。潘家妈说,房间里困觉,看样子,要发动了,不超过一个月。
潘逸年面色阴沉、烦躁的扯掉领带,倒杯茶,一饮而尽,潘家妈打量说,吃酒席,哪能吃得一身火气。潘逸年说,去姆妈房间,我有话讲。潘家妈放下针线,立起身,两个人进到卧室,潘家妈阖紧门。潘逸年先说,过年辰光,美琪来过。潘家妈笑说,我当啥大事体,不是讲过了嘛,初两这天,那去同福里,美琪上来坐了歇,聊聊天,就走了。潘逸年说,坐了歇,是多久。聊了啥,做了啥。除了姆妈,还有啥人。潘家妈说,有必要讲的嘎详细么。潘逸年严厉说,太有必要了。
潘家妈一吓,努力回忆说,美琪拎了礼品来,我让进客厅坐,吴妈去煮酒酿水铺蛋。寒暄几句,阿琳从房间出来,我介绍两个人认得。阿琳坐下来,陪着聊天,聊啥,聊婚姻家庭、生儿育女,还能聊啥。吴妈的甜汤,迟迟不端来,我就去灶披间催促。后来么,一起吃甜汤,当中逸文回来,陪着吃了一碗,聊了聊,吃好甜汤,美琪就告辞离开,还给了娟娟压岁铜钿。逸武往黄浦江钓鱼、快天黑才回来。潘逸年说,姆妈去灶披间,余琳陪着美琪。潘家妈说,没错。
潘逸年不响了,抬手揉着眉间的疲倦。潘家妈担心说,到底哪能啦。潘逸年说,姆妈,可有和美琪,提过娟娟上学的事体。潘家妈说,我十三啊,提这做啥。潘逸年说,没提就好。转身要走,潘家妈拉住说,不要讲话讲一半,要让我知晓。潘逸年说,我老早讲过了,美琪不简单,伊嫁的男人,我更惹不起。电话我会换掉,美琪要再来,随便讲两句打发走。
潘家妈说,我闯祸了,是吧。潘逸年微顿说,不怪姆妈,是人心难测。潘家妈说,我懂了,我不会再让美琪、进门半步。
潘逸年出了卧室,叩叩逸文的门,逸文睡眼惺松说,做啥。潘逸年说,到对面来。逸文说,让我穿件衣裳。潘逸年回房,用冷水揩面,很快逸文推门,走进来说,啥情况,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。潘逸年说,坐。
逸文坐下,潘逸年掏出烟盒,又丢到茶几上。逸文说,哪能,不抽了。潘逸年说,那阿嫂怀孕后,鼻子特灵,闻不得烟味。逸文笑笑。潘逸年说,娟娟的学校,晓得啥人帮的忙。逸文说,不是讲逸武的朋友。潘逸年嘲讽说,这位朋友,逸文也认得。逸文好奇说,是哪一位高人。潘逸年说,讲出来可笑,是美琪。逸文惊讶说,美琪阿姐,逸武寻美琪阿姐帮忙。潘逸年说,不是逸武,是余琳。逸文说,这两人,啥辰光搭上脉了。潘逸年说,大年初两,美琪不是来过,就这一天。逸文迟疑说,阿哥哪能晓得。潘逸年说,今天婚礼,我遇到美琪,讲起来,回来我盘问姆妈,一切清楚了。
逸文想想说,不要怪姆妈,姆妈有神经衰弱,心脏也不好,经不起事体。潘逸年说,我晓得轻重。逸文说,这两女人,我服气,真的一个敢讲,一个敢做。潘逸年没响。逸文说,余琳就算了,鼠目寸光,没文化,不识大体,又快要生产,不好去骂。我比较好奇美琪阿姐、为啥答应帮忙。潘逸年说,为啥,让我永远记得伊。逸文一怔,笑说,原来是余情未了。潘逸年冷脸说,这女人疯了。
逸文说,我站在旁观人角度讲,也不能全怪美琪阿姐。潘逸年气笑说,还是我的错。逸文正色说,有啥因结啥果。当年阿哥处理和美琪阿姐的感情,太草率了,才会酿成今天这种局面。潘逸年沉默,起身去拿来瓶红酒,倒了两杯,逸文感叹说,那四年的感情,阿哥可以当断则断,但美琪阿姐的性格,我还是有些了解,伊要有阿嫂一半的通透,也早就释怀了。
潘逸年忽然说,当年为治四弟眼睛,欠下巨债,走投无路时,我寻过美琪爷娘。逸文说,去借钞票么。潘逸年说,是的,美琪爷娘听明我来意后,非常客气的讲,要考虑考虑,让我三天后再去。三天后我去了,在客厅足足等一天,美琪爷娘才出现,拿出张字据,可以借我钞票,甚至不用还,只要和美琪断绝关系。逸文说,然后呢。潘逸年吃口酒说,我去了香港,没有要钞票,是对美琪、还有这段感情、最大的尊重。
逸文叹口气。潘逸年说,魏徵,这几趟饭局常碰见,总感觉来者不善。逸文说,阿哥意思,因为美琪。潘逸年说,因为别的、还好办。逸文说,也没办法,只能静观其变。潘逸年说,我现在,只想把逸武揍一顿。逸文说,我也想。
玉宝走进房,偎进潘逸年怀里,笑说,我累死,虹口太远了。潘逸年说,让玉宝去和平饭店,我去虹口,讲也不听。玉宝说,这不像样,我不去,晓苹更加伤心了。潘逸年说,坐好,我去打水、泡泡脚。起身去小房间,端了脚盆过来,蹲身替玉宝脱掉鞋袜,脚放进盆里,有些刺痛感,却霞气适意。
潘逸年揉捏小腿肚,低头说,有些肿。玉宝说,姆妈和余琳讲,正常现像,肚皮太大,导致腿部血液流通不畅。潘逸年说,生好这胎,就不生了。玉宝笑说,想生也没办法,政策不允许。潘逸年说,也是。
玉宝说,晓苹哭了,哭的老伤心。潘逸年说,后悔了。玉宝说,晓苹要是逃跑,我一定站到前面,替其挡道。潘逸年微笑说,那晓苹行动了。玉宝说,没有。潘逸年说,晓苹是理智的。玉宝说,张维民开心嘛。潘逸年说,开心不开心,我不晓得,但绝对没哭。玉宝一时没话讲。
潘逸年擦干玉宝双脚,端盆出去,再回来,上床搂紧玉宝,玉宝说,我结婚当天,最怕逸年突然反悔。潘逸年笑说,为啥反悔,娶到玉宝这样老婆,我要反悔,我是戆大。玉宝说,这句话我听了开心。手往下滑,潘逸年握住说,做啥。玉宝凑近,咬潘逸年耳垂说,我也想让逸年开心。潘逸年笑说,开心的方法蛮多,不止这一样。玉宝说,要哪能。潘逸年讲了遍,玉宝红脸说,禽兽。
赵晓苹休息两天,就来到华亭路看店。玉宝诧异说,没去度蜜月。赵晓苹说,没心想。玉宝说,陆继海哪能讲。赵晓苹说,伊听我的。玉宝说,既然结婚了,就好好过日节。不要回头,往前看。赵晓苹说,我是往钱看呀。我休一天,要损失多少钞票铜钿。往录音机里放磁带,按下开始键,传出歌声,相识是偶然/无奈爱心倾刻变/你在我 又或是我在你/内心曾许下诺言/谁说有不散筵席/谁说生死不变/这份爱 让这份爱/被流水一一冲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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